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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路的风景

发布时间：

2024-07-22

平整宽阔的大路，坑坑洼洼的小路，你愿意走哪一条？

从我的宿舍到单位，十分钟的路程，我总是舍弃大路，选择那条小路。它狭窄曲折，有几处还要上坡下坎，路上有碎石、玻璃渣、药渣，甚至还有小动物的便便。这路上雨天泥泞不堪，常常弄脏我的鞋子，高跟鞋也总是陷进泥土。尽管如此，我还是对它有说不出的迷恋。

这附近一带都是低矮的平房，破破烂烂，鳞次栉比，我总是毫不留情地把这里称之为“贫民窟”。不过，这里看似破败，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景。天气晴好的时候，随风飘扬的鲜亮床单成为这里的旗帜。这里的女人尤其喜欢制作腌菜。夏天的时候，巷子里仅有的一点干净的太阳地，晾晒着绿莹莹的黄瓜片，苦瓜片。再晚一些，她们又洗着大盆大盆的白姜。冬天响晴的日子，大块的鳊鱼、成串的香肠、肥厚的鸭腿，挂满了电线杆和晾衣杆。

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有几盆花草，喷香的月季，幽幽的紫罗兰，蜿蜒的茑萝，鲜红的石榴花，淡蓝的牵牛……我很喜欢茑萝，它们攀爬在屋角上、竹竿上，远远看去，绿莹莹、蓬松松的一团，百十只火红的小喇叭点缀其中，十分惹人。有一家养的月季，像是很名贵的品种，淡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，橘红色的花蕊灿烂夺目，整个花朵儿有碗口大，她那高昂的脸庞，丝毫不输雍容华贵的牡丹。花开得不多，但每一朵都像是竭尽全力要把自己绽放得更美更舒展。若是你粗心些，还以为那是插在土里的手工塑料花呢。有一天经过那儿，女主人大声嚷嚷，说她洗个菜的时间，回来花儿就被人折走了。虽说是抱怨，却不难听出她对这花儿的宝贝，言语中很是自豪。我想，我可没偷折过花，我是舍不得的。

其实种点花草也不足为奇，最不可思议的，是那些人家种的菜。在这片紧密得快不能呼吸的“贫民窟”里，哪里还有空地能给你刨出一垄菜地？但你若是认为菜只能生长在土地里，那你就太孤陋寡闻了！你看，碗口大的花盆，缺了口儿的罐头瓶，废弃的铁皮白酒包装盒，破烂的洋瓷盆，斑驳的油漆桶，白色的泡沫箱，所有你意想不到的，都被利用上了！它们被填满泥土，种上了蒜苗，萝卜，小白菜，菠菜，香葱。虽是被拘束在这局促狭小的空间里，但它们却依然奋发地生长，每一颗都努力变得更绿更高更肥硕。而这些盆盆罐罐被装点上了生机盎然的绿意，简直美极了！可称得上是这“贫民窟”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呢。

路上拐角处，有一条苏格兰牧羊犬，我听见别人喊它“西递”，不知它有几岁了。每次走过，它总是温和地注视我，只等我对它笑一下，它立马摇着尾巴走过来，蹲下，偏着脑袋，要我抚摸它。我说“握手”，它伸出一只手来；我说“另一只”，它又伸出另一只来。我再摸摸它，和它对视一会儿，不得不起身走了。好像它更恋恋不舍，也起身来慢慢跟我走几步，摇着尾巴目送我直到看不见。它总是那样温柔，安静而孤独。

后来我怀孕了，跟我一块儿上班的朋友不准我再走小路，说是脏，又不好走，怕磕着碰着。那段时间心里怅然若失，总是心痒痒想要去看看。有一天，我独自一人，还是忍不住从巷口拐进了小路。对于一个来自山城重庆的姑娘来说，这一小段路当然是小菜一碟。低矮的房屋门口，烧水的炉子里火苗正旺，散发出微熏的木柴香气。那对老夫妻，还是做着香气四溢的煎饺儿。花草都还在，小菜也依然葱茏，扎小辫儿的哈巴狗儿看见我还是那般凶悍的小模样。

老远就看见西递在家门口趴着，我微笑着快步走过去，它却缓慢地起身朝我走来。西递老了，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，它就这副模样了。毛不像以前那样光滑整洁，乱糟糟的，掉得地上到处都是一团团的，连皮肉也松垮下来。眼睛里泪汪汪的，眼屎也堆在眼角。顾不得了，我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肩膀，它顺从地仰起头，微闭着双眼，似乎在享受这久违的亲切问候。

小路上，永远有看不完的风景，说不尽的故事。下一次遇见小路，你会走进去么？